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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一晚，Gosia說她要大顯身手，煮一頓道地的波蘭菜當做我的餞行。

她不是一個愛下廚的人，所以聽到她這麼說著實讓我驚訝，也感到窩心。

早上我自己安排的行程依舊，對華沙這城市的喜愛越來越多，東走走西看看的隨意亂逛都滿是驚奇。

旅程中的第一次，我竟然對於離別感到不捨了; 捨不得這擁有悲傷過往卻堅強重生的城市，捨不得像女子宿舍般的歡樂生活，捨不得Gosia像天使般的微笑，捨不得那種類似歸屬感的溫暖。

好像在茫茫人海中，藉由這份偶遇，我卻找到屬於自己的座標，一個不是家卻可以回去的地方，感受被愛的暖著。

說不定，她真的是我的天使吧？

回到住處，Gosia正在廚房忙碌，Kasia則在旁當她的助手，姐妹花今晚有事不能參加，不過桌上食物的份量，怎麼看起來還是五六人份的？我疑惑的湊近她們

『今天Konrad也會來喔，你還記得他嗎？就是那個一直在吃漢堡的男生。』Gosia似乎看出我的疑惑，轉過頭來跟我說，臉頰和額頭都沾了麵粉，雙手依舊努力揉著麵團。

噢，那個漢堡殺手呀！這是我私底下幫他取的綽號。

迷你的廚房，堆放了許多剛揉好的麵團，一球一球的，像是要堆雪人。有些則擀成像蛋餅皮一般的大小，一張一張的，然後再由Kasia放入熱好的加油平底鍋裡，煎炸一下馬上撈起，甩了幾下瀝油後就放到盤子上。

Gosia接著把一種類似李子的水果包進麵團，原來那一個一個的麵團是包餡的。然後一樣由Kasia放入水鍋裡煮，麵團球煮的時間較長，幾個麵團球在高溫滾燙的水鍋裡，咕嚕嚕的冒泡，載浮載沉。

『有需要我幫忙的嗎？』我在旁邊看的有趣，心想難怪Gosia不喜歡做菜，這一道道不知名的菜色，看起來雖然簡單，但做工卻繁複費時。看這廚房像是被麵粉轟炸過的景象，天知道她們倆在裡面忙了多久了。

在迷你廚房忙碌的像陀螺轉來轉去的她們，讓我特別感受到今晚這道晚餐，背後所蘊含的濃厚心意。

『我們快好了，你先去排桌子吧。』我轉身離開廚房，此時門鈴剛好響起。

『一定是Konrad來了！』Gosia興沖沖地走出廚房，稍微擦了擦臉和手後開門。Konrad手拿一瓶紅酒，站在門口，一副紳士樣。

他們寒暄幾句，Konrad跟著Gosia進廚房，加入麵團大戰。

我把桌子排好，開始準備餐具，沒多久Gosia他們就把一道道完成的料理端上。

一鍋水果沙拉，一盤煎好的餅，另一盤煎得更油亮的餅，有點像粿。好幾丸麵團已經分好放在每個人的盤子。

這樣的陣仗看得我有些困惑，不知道從何吃起。

『Yuily，像這樣，看你要沾巧克力醬還是奶酪，抹在餅上，再加點水果沙拉，然後捲起來吃。』Gosia一邊示範一邊講解，捲了一個巧克力口味的捲餅後，用刀叉一刀一刀切來吃，這使刀叉的技術要高超，不然就會像我一樣，水果沙拉總是肚破腸流的從捲餅內四散。

她優雅的小口小口吃著，我則乾脆放棄，先吃一口捲餅，再叉幾塊水果放入嘴裡，一樣能享受捲餅和水果在口中和諧的雙重奏好滋味。

這個晚上，大家都顯得安靜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少了聒噪的姐妹花，還是因為待會就要去搭夜車的我，身上所散發的離情依依沾染了四周，讓空氣中瀰漫一股淡淡的傷感。

『真不敢相信，你待會就要離開了，祝你有個愉快的旅程。』Kasia沈靜地對我投以一貫的微笑。

『是呀，雖然才過幾天，但我感覺自己好像融入這裡一樣，這都要感謝你們的照顧。』我放下手中的盤子，用感謝的眼神和她們對望。

『有機會再回來華沙的話，這裡永遠都留你一個睡覺的位子。』Gosia眼眶有點紅了。

『嗯，謝謝妳們。』我吞下口中食物，也吞下想哭的衝動。

默默地等待，淡淡地等待，等待離別時刻將這段友情嘎然而止。

有機會再見面嗎？會再回到華沙嗎？我真的不敢確定，雖然嘴巴說著後會有期，但真的會再見面嗎？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，這不過就是一種沒有根據的單純相信和客套。

從來不覺得生離比死別難過，至少，我們都還活在同一個地球上，加上現代科技發達，只要有網路其實還是可以保持聯絡的。

只是，當時那幕歡樂的女子宿舍的畫面，似乎只會隨著時間和距離逐漸褪去顏色和消音，像是不可抗的記憶風化。過去的美好只會留在過去，而回不去的美好曾經，猶如死別。

我暗自抱持這種悲觀想法，和他們一一說再見。

在Gosia在和Konrad開車送我去坐車的路上，我對Gosia說，其實那天她問我要不要跟她回家時，我挺害怕的，怕我自己隔天起床，會不會就躺在裝滿冰塊的浴缸，腎少了一顆，或是被賣給人蛇集團。

坐在前座的Gosia聽完後大笑，轉過頭對我說：『其實我也很害怕，因為這是我第一次帶陌生人回家。』

『是嗎？！那我們當時不就個自都在擔心對方是壞人囉？』我也跟著大笑。

『結果證明，我們都是好人，我真的很開心我當時做了那個決定，因此認識你。』她雙手合十，像是在感謝老天。

『我也是，我也很開心認識你。』說完我們又笑成一團。

一一和他們擁抱後，上車前最後一次大口深呼吸，想把此刻華沙夜晚的涼爽全部吸入胸腔，連同在這裡發生的點點滴滴，全部用力地烙印在腦中，好讓我將來懷念的時候不致於走味。

她們的善良，她們的笑容，我們相處的那段時光，都是我最好的紀念品。

再見，Gosia。

再見，華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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