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:不歸路



雨,嘩啦啦的下著,從一開始還可以耍浪漫的煙雨濛濛,漸漸增強到像一桶一桶水用倒的淋在身上,這暴雨耍狠的程度完全不留情面。我們站在路邊的棚子躲雨,看著一時片刻也不會停的雨勢,覺得又濕又冷又累又餓。

而人在又濕又冷又累又餓的時候,負面情緒特別容易膨脹,我一度質問自己為何會在此受苦。後來乾脆整個人蜷縮蹲坐在地上,試圖以最小的和空氣接觸面積來減少熱量的消散。

除了等待什麼也不能做,我們冷到連聊天都懶,當然,這也幫忙省下了不必要的熱量消耗。嘩啦啦的雨依舊下的豪邁,疾駛路邊水窪而過的車輛,依舊濺起驚滔駭浪,而我的眼皮則越來越重,於是我索性閉上雙眼沉沉睡去。

不知道過了多久,我幽幽地醒來,覺得脖子一陣痠疼,蹲在一旁的史靜靜地滑他的手機,看到我醒了笑笑地說:「雨勢變小了,我們繼續上路吧。」他就是這麼有耐性和理性。

我抬頭望向仍然可以輕易將人打溼的雨,再看看手機時鐘。天呀,我這一睡就睡去快一個小時!真是的,難怪我脖子痠痛的像是落枕一樣。

當我還在因不想淋成落湯雞而躊躇不前,不遠處一位穿著雨衣騎單車的老伯,緩緩地經過我們眼前。車身掛著鋤頭,身上的雨衣有穿沒穿都差不多一樣全身濕透,雨水順著他臉上的皺紋溝槽而下,宛如到處滿佈逕流,但他卻滿臉的不在乎,以一個穩健的速度踩著踏板前進,漸漸融入遠方雨中消失在我的視線。

一陣羞愧倏地湧上。真的,我為自己像個溫室花朵般的嬌嫩感到羞愧。

如果,我這樣就說自己在受苦,那人家可不是為了每天的生計在苦著。我這一點點辛苦與之相比,算得上什麼?

既然都已經選擇騎單車旅行了,那麼往後再多的辛苦都是在所難免的,這是一條自己選的修行與鍛鍊的不歸路,只能前進。如此想著的我,內心不禁滿腔熱血翻騰。

「走吧,走吧,管他雨再大我們還是得前進…」我轉頭對史這麼說後,便一鼓作氣地衝進雨中。奇怪的是,雨打在身上卻好像沒剛剛那樣的冷,該不會是我心頭的那股熱燙的雨也沸騰了吧?

後來雨勢漸緩甚至停了,我們找了家賓館過夜,房間裡可以拿來晾衣服的架子椅子和門把,全部掛滿我們換下來的溼答答衣物。洗完舒服的熱水澡坐在床上看電視的我,心中滿是踏實。

「其實也沒那麼糟嘛…」從廁所出來的史,得意的咧嘴笑著。

第一時刻,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下了幾乎一整天的雨,還是他在廁所待了許久所拉的屎,但在和他眼神交會的那一瞬間,我便懂了,這場單車旅行將會是我們這輩子覺得做過最屌的事。

「對呀,其實沒那麼糟…」我們相視而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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