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:如果這也算是水土不服



在中國的頭一個禮拜,我破了驚人的個人紀錄。

不是騎多快的速度,也不是騎多遠的距離,這個紀錄和輝煌的正面事蹟完全無關,甚至說起來很難為情很丟臉。

那就是我在一個禮拜內,摔了三次車。

就像是在蒐集各種可能導致摔車的原因似的,啪啪啪,我以每隔兩三天一次的頻率,一再撲向結實的大地,用我的身體做最誠懇的膜拜,並獲得許多瘀青和擦傷當作回禮。

第一次摔車的原因很單純,簡單來說就是一個愚蠢。事發地點在一個公園,我邊騎車邊和史打鬧著(這是個不良示範請勿模仿),並試圖去拉他的馬鞍袋,結果一個距離沒算好,啪搭一聲,我便連人帶車倒在地上。

上一次摔車應該是小學的時候,已是個記憶模糊的久遠年代,因此當車倒下的那一刻,我還沒能完全反應過來。那種墜落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,我呆呆的坐在原地,震撼於地心引力的威力,還有自己的愚蠢。

第二次摔車的原因也好不到哪裡去。

我正準備把相機放回車前包,右手依然握緊單車把手,左手拿著相機往前一放。就在那一瞬間,龍頭倏地往右拐,我試著維持平衡的將龍頭拐向左邊,豈知一下子用力過猛,車子就在左拐右拐的幾個輪迴之下倒地。

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後,這一次在倒地之前的那短短一兩秒,我比較能以平常心去面對,甚至有些超然的融入每個零點零零幾秒猶如慢動作般格放的墜落。啪搭一聲,我連人帶車摔了個狗吃屎,倒在車輛來往的馬路上,車前包內的東西灑落一地。痛當然是不在話下,但最可怕的,是後方的小野貓鏟車正轟轟轟的朝我開來。

『忽有龐然大物爬山倒樹而來…』是我第一個想法,第二個想法則在是要先收拾散亂一地的相機、手機和錢包等貴重物品,還是先把車扶到路邊猶豫。後來我決定先收拾貴重物品。小野貓以穩健的速度朝我而來,轟轟轟的聲響越來越靠近,我手殘的動作遲緩,內心很是著急。

「你沒事吧?怎麼又摔車啦?」第二個問題我也很想問我自己。終於發現我沒跟上的史火速回頭,一把拉起我的車,我趕快把東西撿起來扶著車推到路邊。此刻小野貓正轟轟轟的從我們身邊經過,一樣是沒降下來的穩健速度,司機連看都沒看我們一眼,不知道若我此刻還倒在馬路上,他會不會一樣穩健的從我身上輾過,連看都不看一眼。突然,我覺得自己好像撿回一條命,不禁冒了幾滴冷汗。

都已經有前兩次緊臨的慘痛經驗,怎麼還會有第三次呢?但,命運就是這麼無情。又或者,我就是有這麼低能…

一直以來我都很懼怕砂石車那種噸位的大車,但這種大車往往是中國國道上最常出現的車種之一,也造成我不小的心理壓力。到後來,我練就了聽音便能分辨後方車種的好耳力,但其實這一點都不難,因為廣東的特色之一,就是司機很愛按喇叭。

「叭———」這種是普通房車,特別拉長的尾音裡其實蘊含抑揚頓挫,通常若你已經在車道最右邊了,大多不用理會。

「磅—————」這種是噸位頗大的貨車或卡車,聲如洪鐘的鳴笛,讓你無法忽視它的存在。若你已經在車道的最右邊了,一樣不用理會。

「叭—叭叭—叭叭叭—」這種普遍是電動車或摩托車,以緊張的節奏按下喇叭,企圖達到先聲奪人的效果,以維護它們的路權。除了聽起來驚悚之外,沒有太大的殺傷力,若你已靠右騎行,更是不用理會。

就在某個車道變窄的轉彎處,我身後響起一串鳴笛聲。

「磅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」是的,這一定是台大卡車,不用回頭我都能感受到因車速所捲起的氣流掠過。咬緊下唇,手心微微冒汗,腎上腺素開始分泌,我試圖保持冷靜。馬路的最右邊是沒加蓋的水溝,我拿捏可以再往右移的距離有多少,心想這次一定要小心。

「磅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」震耳欲聾的喇叭聲像在恐嚇眾人讓道,我害怕的想再往右移一點,想不到車子竟滑了一下。

依舊是啪搭一聲,我左膝瞬間跪地。呆愣原地傻眼地看著咻一下疾駛而過的大卡車,它和我之間隔了至少可以再走一台車的距離。

那到底是在叭山曉什麼?

我頓時又氣又痛又覺得自己像個白癡,眼眶微微濕潤。

史已經不知道騎到哪去了,我只能忍痛把車子扶好,慶幸著至少我沒連人帶車摔到水溝裡。雖然身上多了新鮮的瘀青和擦傷,但仍然活跳跳。

繼續前進,我顫抖地踩著踏板,遠遠地就看到在前方等待的史向我招招手。

「怎麼了嗎?」他見我一臉屎面關心的問。

「你一定料想不到,不過,我又摔車了…」捲起褲管給他看剛摔出來的傷口和瘀青,有些沮喪。

這一刻,除了無言的互望之外,善解人意的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我。

沉默了許久,好不容易他擠出幾個字。

「我想,你應該是對中國水土不服…」他一副了然於心的語氣和表情望向遠方。

好吧,這讓我多少能原諒自己的低能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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